第二章 白猿赠仙桃


小说:春生江上  作者:小猫六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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节点四 ↓
  因此,全凭胸中一股不屈的求生之念与改命之志,支撑着他们不断向上攀爬。纵使累得筋疲骨软,纵使饿得头昏眼花,他们咬紧牙关,始终未曾停下脚步。

落在队伍最末端的,反而是那些寻常人家的子弟。终究只是凡俗孩童,一路行行歇歇,疲惫时便席地而坐,饥饿时便啃食随身携带的粗粝干粮。其中更有体质孱弱者,早已不堪重负,早早选择了放弃。

每当此时,其脚下便有玄奥的阵纹光芒亮起,瞬间便将弃权者传送至山门之外。

第一夜,骤雨忽至。

不知是天意难测,还是玉清门高人有意降下的“人祸”。

狂风裹挟着倾盆暴雨,在山峦间肆虐咆哮,整整一夜未曾停歇。

除了少数仙门世家子弟仍在风雨中勉力向上攀登,其余孩童皆被迫停下脚步。他们或三五成群,瑟缩着挤在一起,试图以体温相互取暖;或独自蜷缩在冰冷的石阶之上,在风雨中瑟瑟发抖。

其中最为安逸的,当属那些权贵子弟。随行的奴仆早已为他们撑起了避雨的帐篷,得以安享一方干爽。然而,也有个别倒霉的权贵子弟,其帐篷被狂暴的飓风掀飞卷走,只能与其他孩童一般,在凄风冷雨中苦苦支撑。

第二日清晨,肆虐的风雨终于停歇,和煦的阳光穿透云层,驱散了长夜的刺骨冰凉。

一个看上去仅有三四岁的瘦小女童,从一个稍大男童的怀中钻了出来。她用小手轻轻推搡着仍在一边发抖一边沉睡的男童,稚嫩的嗓音唤道:

“阿离醒醒,太阳晒屁股啦,阿离……”

在女童持续的呼唤下,男童南离才悠悠转醒。

女童名叫阿碧。从两人身上那布满层层叠叠补丁、补丁间还透着破洞、仅能勉强蔽体的衣裳,便能断定他们属于流民乞儿之列。

昨夜风雨如晦,南离便紧紧搂着阿碧,在石阶旁一株苍劲的古松之下,捱过了漫漫长夜。

此刻醒来,南离只觉头重如山,脚软如棉,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,触手一片滚烫惊人,心中顿时一沉。

连日来的奋力攀爬、饥肠辘辘不得饱食,再加上昨夜彻骨的寒雨侵袭……终于,病势如山崩,骤然压倒了这小小的身躯。

“阿离,你怎么了?”

看着南离挣扎着、异常吃力地想要爬起身,懂事的阿碧急忙上前搀扶住他摇晃的身体,小脸上满是担忧。

‘不行!绝不能倒在这里!我必须拜入玉清门!爹娘、哥哥弟弟们的血仇……还等着我去报!’

一股狠厉与决绝之色在南离眼中倏然闪过。然而,当他的目光触及年幼的阿碧时,那冰封的眼神瞬间又化作了无尽的温柔:

“没事的阿碧,别担心。去帮哥哥寻一根粗壮些的树枝来,好吗?”

阿碧听话地点点头,转身跑向附近的草丛仔细寻找。片刻后,她便吃力地拖着一截沉重的枯枝返回。

“阿碧真了不起。”

南离强打精神,伸手摸了摸她满是汗水的小脑袋,轻声夸奖道。阿碧顿时眉开眼笑,很是得意。

南离此刻虚弱无力,费了好一番周折,才终于从那枯枝上折下一根大小合适的树杈,充作拄杖。

待一切勉强收拾妥当,他深吸一口气,对阿碧说道:

“阿碧,我们……继续走吧。”

“嗯!”阿碧乖巧地应声。

于是,在熹微的晨光中,南离一手拄着那简陋的木杖支撑病体,一手紧紧牵着阿碧的小手,步履蹒跚地、极其艰难地,再次踏上了那向上蜿蜒的冰冷石阶。

此刻,越来越多的孩童从昏沉或休憩中醒转,挣扎着起身,再次踏上了攀登的征途。与此同时,速度最快的几名仙门世家子弟,已然成功登临峰顶。他们傲然立于山巅,开始盘膝调息,静待第二关考核的开启。

然而,昨夜的疾风骤雨终究成为了一道残酷的筛选。多数孩童未能熬过那漫漫长夜的煎熬。

其中大半,是忍受不住刺骨的寒冷与无尽的疲惫,主动选择了放弃。而余下不幸者,则是在湿滑的山道上失足跌落,或被狂暴的飓风卷离石阶,坠向深渊。万幸的是,每当危急关头,便有仙鹤清唳一声,及时出现,舒展雪翼稳稳接住坠落的孩童,将其安然送返山脚之下。

经此一役,仍在坚持攀登的孩童,已不足最初人数的四成。

……

时光流转,又过半日。

此刻,剩余的孩童大多已行至半途之上。仙门世家子弟以及少数几位权贵子弟,更是接连成功踏足峰顶。

而那些原本坚韧前行的流民乞儿,终因连日饥寒交迫、体力透支殆尽,步伐不可避免地迟缓下来。渐渐地,他们被原本落在最后的第四队列——那些寻常人家的子弟——追赶了上来。

或许是腹中灼烧的饥饿感蚕食了理智,或许是对拜入仙门的执念压倒了道德藩篱,一部分流民乞儿,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寻常人家子弟随身携带的干粮补给。

终于,压抑的混乱在山道的各处骤然爆发!这些流民乞儿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饿兽,赤红着双眼扑向目标。寻常人家的孩童何曾见过这等凶戾阵仗?猝不及防之下,纷纷遭了殃。

甚至有孩童在混乱的推搡中,惊叫着跌出狭窄的山道,直坠深渊!千钧一发之际,凭空出现的仙鹤再次化险为夷,将其稳稳接住,送下山去。若非如此,因抢夺干粮而枉送性命,实在是荒谬至极。

骚乱未平,一道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骤然响彻整条山道:

“胆敢寻衅滋事、设计陷害他人者,即刻取消考核资格!”

话音方落,山道石阶各处骤然亮起一道道玄奥的银色阵纹。方才参与抢夺、行凶的流民乞儿们,身影在阵纹光芒中扭曲、闪烁,旋即被传送之力裹挟,瞬间消失于原地。

那个名叫阿离的小乞儿,目睹了补给争夺的混乱,腹中的饥饿也曾如毒蛇般噬咬他的理智,让他生出抢夺的念头。然而,昨日山门前仙人那威严的告诫,如同暮鼓晨钟,及时在他脑海中震响,硬生生将这危险的念头压了下去。此刻,看着那些参与骚乱的流民乞儿在阵纹光芒中瞬间消失,阿离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,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劫后余生的暗自庆幸。

第二夜,明月如霜,清辉遍洒山峦。

“阿离……”阿碧的声音细弱蚊呐,带着哭腔,“阿碧走不动了……阿碧好饿……阿碧好累……”

接连两日的艰苦跋涉,加上粒米未进,两人的身体早已透支到了极限。一直乖巧忍耐的阿碧,此刻再也支撑不住。她嘴唇干裂发白,沾满污垢的小脸上写满了极度的疲惫与虚弱,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正无助地、眼巴巴地望着南离。

南离的脸色更加骇人,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额头上密布着冰冷的虚汗。他抬眼望向那仿佛永无尽头的石阶,目光穿透薄云,投向那遥不可及的、隐没于云海之上的峰顶。他心中清楚,此刻绝不能停下!以他们这般缓慢而艰难的速度,一旦停下歇息,绝无可能在时限内登顶。

“阿碧乖,”南离强忍着眩晕,声音嘶哑地安抚道,“再忍耐一下,好不好?等我们……等我们登上山顶,就可以好好休息了……”

“嗯……”阿碧没有哭闹,只是异常乖巧地点了点头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小手紧紧拉住南离冰凉的手指,继续向上挪动。

然而,仅仅向上攀爬了数步,南离猛地感到一股腥甜涌上喉头,眼前骤然一黑,天旋地转!脚下虚浮无力,一个踉跄,整个人便如断线木偶般重重栽倒在冰冷的石阶上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“阿离!你怎么啦?阿离……阿离你醒醒!”阿碧吓得魂飞魄散,急忙扑上前去摇晃呼唤。见南离毫无反应,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幼小的心灵。她想起了那个抚养她的老乞丐爷爷,当初也是这样一觉睡去,便再也没有醒来……想到这里,阿碧再也抑制不住,放声大哭起来:

“阿离……阿离你不要丢下阿碧一个人……阿碧一个人好害怕……呜……”

“好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
哭了许久,阿碧忽然听到身下传来南离微弱而模糊的呓语。她立刻止住哭声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
“阿离!你快醒醒……阿离……”她焦急地推搡着南离的身体,但南离依旧毫无醒转的迹象,反而全身开始剧烈地、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嘴里反复地、无意识地呢喃着:

“好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
阿碧看着南离痛苦颤抖的模样,小小的脸上满是心疼。她不再犹豫,小心翼翼地爬到南离冰冷的身上,用自己的小身体紧紧趴伏下来,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散寒意。

“阿离……有没有……暖和一些?”她轻声问着,声音带着期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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