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虚无缥缈的记忆

　　最后，在我最后一次撞击时，有什么东西碎了。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，但就是知道。起初，我担心可能是我的头骨碎了，但耳边响起噼啪作响的尖叫声，更像是推土机履带下踩碎了一堆香槟酒杯。世界在我身边旋转，无形的色彩在我的视野中飞舞，我竭尽全力才抓住栅栏，手指因用力而变得发紫。我只隐约感觉到我开始呕吐。酸液灼烧着我的喉咙，只是轻微的不适。

终于，就在疼痛、恶心、噪音和灯光达到高潮时，一切都停止了。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，我一下子从围栏上倒了下来，屁股着地。那种冲动和头痛都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头痛和阵阵恶心。

我的额头疼得要命，后脑勺也仍然酸痛，但与之前的经历相比，这一切都感觉相当惬意。另一方面，我的手指却感觉更加不舒服。我抓住围栏的方式在手指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，它们已经变成了紫色，每当我移动它们时，都会传来一阵阵刺痛。

“好吧，以后会更不舒服。真高兴。”

话虽如此，我还是从夹克内袋（应该是制服附赠的）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。由于早餐只吃了些零食，车顶角落的水坑里全是胃酸，水泥砖已经吸收了大部分。至少这件事让我松了口气。

我收起手帕，想站起来，但双腿像果冻一样无力。我努力了一会儿，但最终还是只能让自己再次感到恶心。回想起来，如果我用那根栅栏柱子把自己撞晕了，我也不会感到惊讶。想想看。

我决定躺一会儿，至少等到世界不再旋转。水泥地出乎意料地温暖，最重要的是，它很结实。我从未想过坚实的地面可以如此令人安心。于是，我就在温暖的秋阳下，在屋顶上逃课。最棒的是？没有烦人的杂念试图说服我去任何地方。这真是纯粹的幸福。

我听到远处上课铃响了，但毫不在意。我觉得浑身发热，头晕目眩，眼皮像铅一样沉重……我闭上眼睛，恶心感立刻消失了。啊，我想我应该保持这个姿势一会儿。就几秒钟……

我再次睁开眼睛，惊讶地眨了眨眼。那些云是从哪里来的？我又眨了眨眼，这时我的大脑终于聚集了足够的动力，意识到太阳也已经远离了地平线。从外表上看，我肯定已经睡了一会儿了。我试图坐起来查看时间，然后迅速支撑住自己，以免自己重新倒下。

我的头剧烈地跳动着。如果非要给它一个数值的话，那应该是7.8分，已经快把我弄死了。换句话说，与早上所受的痛苦相比，这已经算是很惬意了。我伸手摸了摸额头，当手指碰到额头上的大包时，我惊讶地发出嘶嘶声。哦，对了，我刚才把头撞到了栅栏柱上。

“我怎么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？”我一边轻轻揉着肿块，一边略带狡猾地喃喃自语。实际上，肿块至少有三个，但它们离得很近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肿块。好吧，至少这次我知道疼痛来自哪里了。这多少让我感觉好受些。

不过，我无法忍受恶心。当我不动的时候，它通常只是闷闷地潜伏在背后，但只要我试图起身，它就会突然发作。可能与脑震荡和内耳管之类的东西有关。我叹了口气，决定躺下，但刚一接触地面，我又发出了嘶嘶声。对了，我的后背也有个肿块。我真是太粗心了。

我一只胳膊枕在头下，另一只胳膊遮住眼睛，这是我来学校后第一次感到思路清晰。事实上，我的思维就像一把刚磨好的刀一样敏锐，至少和之前相比是这样。我觉得很奇怪。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，但自那以后，我整个上午都在自动驾驶……

我皱起眉头看着自己的前臂。没错，一切都是从我发现上学迟到了而感到头疼开始的。之后的一切都笼罩在无趣的顺从中。我越想越觉得我之前的举止很奇怪。我甚至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在自主运动，但我只是把它当作我的腿在回忆我忘记的事情。真蠢。

说到这，我是不是还失忆了？在大多数故事中，再次被敲晕通常可以解决失忆问题。如果这真的有效，那么在我撞到栅栏柱后，我应该连未来都能记起来。

……

不，我还是一片空白。我试着回忆起母亲的样子，但得到的只是一大堆虚无缥缈的记忆，这几乎让我重新考虑我到底有没有母亲。糟糕透了。我父亲的情况也一样。说到父亲，我甚至不记得他的名字了，虽然我好像在看财务文件时见过。回家后我应该把它记下来。

还有什么？嗯，还有那个人……他叫什么来着……？我想是J或G开头的。其实，现在想想，我相信他是我的电话簿里唯一的一个条目。太糟糕了，我无法检查，因为我把手机放在包里了。而我的包放在教室里了。

一想到教室，我就本能地咬紧牙关，发出嘶嘶声，但头痛并没有来。我松了一口气。很好，反正那些废话已经过时了。然后我啧啧嘴，笑了。“乔爽！这是他的名字！”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小笑。至少我的短期记忆或多或少还能正常工作，虽然有点迟钝。

不过，他提到了另一个名字。我想我应该知道他指的是谁。也许是某个普通熟人？我想她的名字与天使有关。或者与引擎有关。又或者与工程师有关？安吉丽卡？安吉拉？安吉丽娜？我想不起来，但令我惊讶的是，还有一件事我也想不起来，那就是她的脸。

通常，这种情况并不会让我感到惊讶，因为我有失忆症，但这件事让我意识到，我脑海中其实对她有模糊的印象。但我真的无法说出她的具体特征。她的脸几乎是一片模糊，但我想她的头发是棕色的……也许是浅褐色的？我甚至不确定这一点。真正令我惊讶的是，虽然我无法描述她的大致特征，但我对自己能在街上认出她很有信心。我不禁想，我为什么只记得她，却记不得我的父母……

我伸了个懒腰。躺在水泥地上太久，脖子有些酸痛，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把双臂放在头下，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。这当然意味着我必须睁开眼睛，这再次提醒我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。正当我准备问时间时，一阵轻柔的钟声抢先回答了我的问题。这是经典的大本钟主题的变奏，持续时间很长。

令我惊讶的是，这竟然唤起了我的记忆。我追根溯源，终于想起来了：没错，悠长的钟声意味着午餐时间到了。我情不自禁地笑了。我还有希望。

不久，楼梯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，通往屋顶的门毫无声响地打开，学生们涌向室外。好吧，“涌”这个词可能用得太重了。他们更像是“半心半意地踱步”而来。他们大多是一两个人，偶尔也有几个人的小团体。

虽然我在校园里疯狂奔跑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，但他们完全无视我的行为还是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。也许在这些地方，人们仰面躺在屋顶上，头上顶着巨大的颠簸物，是司空见惯的景象？不，我对此表示怀疑。他们不仅对我漠不关心，还视若无睹，就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。见鬼，有个女孩差点踩到我，直到最后一刻才猛地往右一拐。即使这样，她也没有看我一眼。

我没有心情去冒险，也不想被意外踩到，但我试图起身时，却被眼前不断旋转的景象狠狠否决了。最后，我妥协了，把双臂放在身下，只抬起了一点躯干。我可能看起来非常愚蠢，就像一个穿着衣服的日光浴者，但老实说，即使我努力，我也无能为力。

从离地面大约三十厘米的新视角，我仔细观察了屋顶上越来越多的学生。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做任何有趣的事情，或者说，如果我们在屋顶的话，他们什么都没做。有一个家伙特别引人注目，他站在围栏旁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。他一动不动，如果我能动的话，我一定会走过去，看看他是不是还有脉搏。

离他不远的地方，坐着一个吃三明治的女孩。至少看起来是这样。当然，她时不时地机械地举着三明治送到嘴边，但无论我看了多久，三明治似乎都没有变小。

“看在上帝的份上，姑娘，吃一口吧！”我低声嘀咕道，令我惊讶的是，她突然朝我这边看了一眼。有那么一会儿，我们四目相对，我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，但她眨了眨眼，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东西。好吧，这太紧张了。不过……仔细一看，也许她确实在吃更大的口？

不，可能只是我的想象。继续往前走，我感兴趣的对象是坐在离我躺的地方不远的长凳上的两个男孩。他们引人注目的不是他们谈论的内容（是关于当地足球队的），而是他们谈论的方式。说他们的谈话绕来绕去，这简直轻描淡写了，因为他们真的重复了十来句相同的话。这真的让我想站起来，走到他们面前，看看我能不能打断他们的循环，但还没等我尝试，一个响亮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

“你在这儿呢！”

新加入的嗓音让我浑身一颤，它像一把热刀子一样划破了我的思绪，就像一把热刀子划破了黄油一样。我循声望去，发现乔爽正站在楼梯间门口，一脸不满。

“嘿，乔爽。”我的声音比我想象中更紧张，但比担心的要好。当他走到我摊开的身体旁时，他脸上的怀疑表情变得更加严重。

“你到底怎么了？”他听起来一半是关心，一半是愤怒，尤其是他仔细看了看我的脸之后。他苍白的皮肤在正午的阳光下似乎闪闪发光，这让他额头的皱纹更加明显。“首先你胡言乱语说自己失忆，然后你差点晕倒，现在我又发现你这样躺在屋顶上！请告诉我你真的病了，否则我发誓我会踢你。”

“有点。”我虚弱地回答。“你能先扶我起来吗？我的腿不听使唤了。”

他脸上的表情仍然很严肃，但他二话不说地扶我站了起来，我甚至还能自己站稳，没有再次摔倒。我们正在取得进展！

“你的额头怎么了？”

“我和自己有点意见不合，用一根栅栏柱子来强调我的观点。”乔爽的脸上抽搐了一下，露出了一丝狰狞。

“让我猜猜。你赢了。”

“当然是我赢了。”我笑着坐到长椅上。乔爽很快也学着我的样子坐了下来。

“那么，关于你的失忆……”他突然不像之前那么镇定了。我不能怪他，这不是任何人会想到要说的一句话。

“哦，那个吗？”我挥了挥手。“我仍然记不起什么，但我能应付。”

“你是认真的，”他陈述道，而不是问。这很好，这意味着我没有更多的说服力了。我看着他，猛地点点头。“该死，这太乱了。”

“告诉我吧，”我惊讶于自己听起来多么愤世嫉俗。站起来可能使血液冲向我的头部。

“护士说什么了？”

“什么护士？”我的回答让乔爽的脸上立刻又浮现出那种批判的目光。

“学校护士，还能有谁？”

“哦，那个护士……”我故作深沉地点点头。“我不知道，我没看到她。”

“是他，还有……你说没看到他是什么意思？你当时去哪儿了？”

我故作狡黠地扬起眉毛，张开双臂。

“你可以猜三次。”

乔爽的眉毛疑惑地扬起。“屋顶？”

“答对了。没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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